在我眼睛里,忻东旺是中国画坛的查理斯。狄更斯。这个评价一直在我心里,之所以现在才说出口,因为一个人,生的意义由死后定义。
虽然今后已经无法再有他新的动人心魄的作品呈现给我们了,我仍然相信越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是会有更多人知道忻东旺这个名字,越是会有更多人认可忻东旺在中国这个历史阶段的艺术和思想价值,当然我也相信会有更多人使用我开首那句类比。
艺术无非是用手追赶自己的心。忻东旺的手——也就是他绘画技巧有多高,我不是画家不是艺术评论家,但我看到听到再孤傲再口无遮拦再同行相轻再唯恐语不惊人的当下还活跃的画家或艺术评论家,还没人有底气否定他。东旺走后,只要我走在上海街头或小区,看见为电商疯狂促销后往甲级写字楼送货的快递员,看见工地走出生怕身上石灰粉和泥水擦碰地铁里摩登女郎的农民工,看见穿着不合身制服表情惶恐和弹压并存的保安,看见小区里温暖肤色下掩着艰辛和不满足的保姆,看见从衣着从神态上就可以判断的当下中国社会政治和经济底层人物,这些闪现的脸都会让我想起忻东旺,想起他的作品画面,想起他的同情、慈悲和良知。这是东旺对我心的触动和共振。
200来年前的狄更斯是世界上第一位描绘城市工业化的作家,身处帝国的巅峰期而对时代和社会虚伪贪婪卑琐凶残进行批判;忻东旺身处跨20世纪和21世纪东方“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中,用批判现实主义手法独到地捕捉中国城市化对底层人物生存与人性的影响,这是普遍浮躁浅薄的当今国内画坛鲜见的。而我一直坚信如果不触及画家所身处时代的本质和特有题材,如果没有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价值观,那么一个画家技术再熟练再高超,我个人仍认为那是书房挂挂的小品。
提笔为了这本纪念画册中的这篇纪念小文,我不禁再次翻看东旺寄给我的那些画册。显然,他不是仅仅触及一个阶层的题材而已,他拥有超出这个阶层的价值观。
可惜忻东旺的绘画语言不比狄更斯的文字语言更能搬上舞台、银幕、移动端、社交网络。
顺便说一句,东旺用文字表达他穿透世事和人性的能力,也可以让大部分文字工作者汗颜。这使得我即使有很多很多纪念想念他的话,也觉得不必用文字赘言。
新民晚报高级记者 钮也仿(2014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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